尖叫
那是一个清晨,九点左右
我在阳台看书,阳光明媚
可能是金斯堡,也不太厚
楼前面是草地,草地上
生长着茂密的树,树叶婆娑
忽然有一个碎片,我猜可能是
发亮的金属,非常薄,不经意间
从我的太阳穴穿过,撞在瓷砖光光的表面
尖锐的声波此时传来,与反弹的
银色会合,在我的头脑中突然
松开一张弓弦,犹如猝不及防
已经中弹,豁开一片天,透明的空洞
我已经魂飞魄散,一瞬间
我是谁,是不是还有身体, 是不是
还有世界这回事,一道匆匆的闪电
随后是尖锐的疼痛,一只钢钻在钻着神经
好在我身经百战,稳住了楼房
稳住了草地和绿树,镇摄心神
去捡掉在地上的诗集
接着是一串箭,头尾相连
打着尖利的呼哨,排着队
有一枝一马当先,箭头划破了蓝
冒着白色的火,白焰四射
像张开的伞,掩护后面的黑衣人
后面的个个都是土匪,三五成群
是某种飞翔的编队,战斗队形
带着刺杀的劲锐,又有礼花怒放的美
更多的在更后面,更后面是水
是汹涌的波涛,飓风中的怒号
黑暗的水,谁端起夜里的大海
不分清红皂白,劈面浇了过来
闪电夹着海啸,关闭了天空,关闭了
人,一下子就掏空五脏六肺
掏空了心,压缩成一根冰棍
压缩得那么纯粹,压住了呼吸
束缚住手脚,从里到外的黑
我不是劫后余后的唯一一个,有好多
院子里的人聚在门口互相看着
脸上有点红,就像高粱酒的余波
悻悻地笑,带着无辜的怒,误伤的烦躁
我在小区门口见到灾难的源头
一个卖油炸菜盒的女人,人过中年
阴沉着脸,正在帮顾客装食物
她很瘦,虽然黑,不失眉清目秀
杂乱的头发,不讲究,一点也不像
能制造兵器,发动海啸的凶手
我确定她不懂表演,也不会唱歌
肯定没上过星光大道
那一瞬间发出的尖叫,纯属偶然
几个城管要掀翻她的小摊
在绝望时刻,她嘶喊,到达人的极限
那完全不是人类的声音,似乎是
她身体里另外的野兽
被激发出来,掺着水和火的金属